月在他乡（十六）
彩子阿妈闻言，凑近仙道仔细端详，两人都快额头碰额头了，仙道也不躲不避。彩子阿妈抬头又跟闻言后大吃一惊的彩子对视片刻，半晌无言，彩子急了：“你带他走干嘛？仙道彰，你是不是有病？”彩子阿妈冲她摇摇手，又看住仙道，笑道：
“我可做不了他的主，这个你得问他乐不乐意。不过，我倒想问一句，你实话告诉我，你为什么想要带他走呢？”
“我就是打心眼里喜欢他，希望他快乐。”仙道仍然笑着，眼里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，神色却难以揣摩。“您也可以像阿姐那么认为，我就是病了。”
“你这孩子，话说的平常，我听起来却总觉得弦外之音似的，到底什么意思啊？”这孩子说话的表情太奇怪了。彩子阿妈凝眉道，面色是少有的糊涂。
“就是字面意思，您先别多想了。我想着小枫来了两年了，一天到晚除了放羊也没什么别的消遣，就是再好的活计，干久了也难免无聊吧？正好有这个机会，就想让他跟我一起，到处走走玩玩，让他散散心，你们呢就当给他放个假，成吗？”
“嘁，说的倒好听，你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？你怎么就知道小枫无聊了？有樱木宫城打打闹闹的，什么时候会无聊？再说，三哥还时不常带他去县里玩呢！不过，就小枫那个性子，只怕宁愿放羊，躲在树荫下睡觉，也不愿意到处跑吧！哪回不是三哥生拉硬拽的！”
“额，阿姐，我们打个赌好吗？就赌小枫愿不愿意跟我走，如果我输了，任你处置；如果我赢了，你别阻拦就好。我也不用你跟阿妈去当说客，我自己跟他说，但在此之前，你们要替我保守秘密，我让他心甘情愿的跟我走，怎么样？”
“哎呀，你平日嬉皮笑脸就够讨厌了，没想到一本正经、势在必得的样子更讨嫌！”彩子愤愤的瘪嘴说。“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了不起，能说服那个爱困的呆小子跟着你东跑西颠！”你要是输了，我一定让我的姐妹们，把你当众扒光了示威！哈哈，想想就好笑。
“那咱们就这么说定啦！”仙道显然不知道彩子的盘算，呵呵乐着又转头看向彩子阿妈：“不过，阿妈，就算小枫愿意跟我走，您不先开口应允，我也是绝对不会开口的，毕竟那是您心爱的儿子。”
“瞧瞧你这孩子，还真会给我挖坑！你真心喜欢小枫，希望他快乐，难道我这个阿妈就是假的吗？难不成我舍不得给他放假？还用你提醒我，那是我心爱的儿子！你呀！”说着死劲儿拧了下仙道的脸颊泄愤。“你尽管跟他说去吧，我不管这事，他愿意去就去好了，不过，我话说在前面，你也别说我偏心，你怎么把人带走的，怎么给我带回来，要是少了一根头发，我就拧下你的脑袋！”
“阿妈您怎么回事？说的就像他能带走小枫似的！”彩子虽然噘着嘴如是说，心里却对这个赌局，不免打起鼓来，感觉不光阿妈，连自己也招了这家伙的道了，那个呆小子……
几人又闲话几句，仙道揉着脸颊，心满意足的走了。因为想着这两天就得走，中午也不张罗另给流川做饭了，急急做了各种收尾工作，中午又去安西帐篷简单用了餐，至于餐后他怎么在洋平惊诧的眼神里，说服安西前辈，又怎么跑到牧马的宫城他们那边打鸡血，指导舞蹈动作，就不再一一细表了。
本来以为那家伙今天不会来了，结果差不多都该回家了，他竟然笑嘻嘻的又出现了。来了也不过来，反而跟樱木那个白痴嘻嘻哈哈没完没了，好一会儿过来了，竟然没事人一样，往身边一坐，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过来，说一句“累死了”完事。
“起开！”一天天什么也不见干，还总嚷累，哼！流川使劲把他拱开，偏过头去留给他一个后脑勺。
“不要这么小气嘛！让我靠靠嘛！”仙道又靠过来，比上次还贴的紧，上半身重量都压在流川背上。
“不要！”流川又一次把他拱开，为防止他再贴过来，凝眉怒视着他。仙道委屈巴巴的说：
“哼，是谁还靠在我肩膀上，睡得直流口水来着？把人家肩膀都压麻了，人家推开你了吗？”
流川的小冰山脸不禁露出囧色，既不能枉顾事实，嘴上又不想承认，只好两手一推，把仙道推出多远，垮着包子脸说：“谁要靠着你睡了？还不是你非说个没完，不让人躺下！”
“噗嗤！”仙道不怒反笑，想起头几天中午，流川困极了在自己旁边坐着不停打盹，小鸡啄米似的，就想笑。他不紧不慢的爬起来，又坐到流川身边，还凑在他耳边说：“中午没有我做的饭，没吃饱吧？是因为我没给你送饭生气了？”
“嘁！”白痴每天都带好多吃的，因为他实在太能吃了！随便分我点儿就够了。
“不是呀？那应该就是想我了。”仙道点着头故意笃定的说。
“呼！”流川夸张的吐出一口气，白眼快翻上天了。真是懒得跟他废话！
“啊？不想我吗？唉，虽然心里酸酸的、空空的，但我好歹也放下心来了。”仙道故作神秘的说，果然，流川一双黑亮的眸子定定的看了过来。他一笑，那笑里的忧伤和故作洒脱，拿捏的刚刚好，“我打算明后天就走了。这里虽然很好，但我也不得不离开了，毕竟，我不能忘了自己是干嘛来的呀。”
“……明天还是后天？”流川垂目看了看自己的手，声音听不出情绪，面上也看不出神色，但仙道就是能感知到，安静端坐的他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别扭的、不自知的眷恋之意。仙道没有回答，只是慢慢把下巴搁在流川肩上。流川下意识的就要躲开，但看着总是言笑晏晏的仙道，露出安静惆怅的表情，看着他温柔回望自己的轮廓优美的双眸，想着他就要离去这件事，就没法挪动肩膀了。……这不正常，非常不正常，这人有什么摄魂术不成？流川心头激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。这是怎么了？不过才认识几天而已……
对视之间，觉得被摄了魂魄的绝对不只流川，更早时候，仙道不就已经陷进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中了吗？此刻，他看着流川清亮的黑眸里倒映的自己，感知着流川心里的悸动，那悸动直达自己内心深处，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。仙道情不自禁的缓缓抬起手，遮住那双眼睛，梦呓般的说：“流川，我走之后，你会不会想我？”
“……嗯。”虽然不想承认，但应该会想的吧？的确会想的，谁让这家伙做饭那么好吃！一定是这样！流川心里有点儿乱，乱的都忘了躲开仙道的手。
“唉……”仙道似苦楚又似甜蜜，轻轻叹了口长气，就展开双臂，轻轻柔柔的抱住流川，深怕惊着了他一样。而流川，也不知道是完全忘了，还是懒得再避了，就这么安安静静的，由着他抱了很久。
樱木远远看着，心里泛起异样的情绪，这情绪不能理解，没人纾解，也没法消化，让他颇有些烦闷。两个大男人，这是干嘛？！腻歪死了！臭狐狸疯了吗？！啊，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刺猬头！自从他来了以后，狐狸整个人都不好了！但到底怎么个不好法，他又说不清，只隐隐觉得，狐狸更不爱搭理自己了，相反，看到刺猬头后总是两眼亮晶晶的，连话都多了不少。真是可恶啊！
回去的路上，樱木反常的安静，一直落在后面，怒视着两人，差点儿把两人后背戳出对窟窿，然而，那两人却无知无觉。仙道一直拿眼斜睨着流川，目光温柔似水，满面含春，春心荡漾、无遮无拦；流川虽然稀里糊涂，但看他那副样子，越发觉得他白痴了，真后悔让他抱了那么久，应该狠狠揍他一顿才对！一边懊恼着，一边不可抑止的红了脸，忍无可忍，扬起马鞭就向仙道挥去。如痴如醉的某人完全没有设防，眼看马鞭就要狠狠的抽到身上了，流川又赶紧收力，到底只用鞭稍轻轻扫了他一下。得了便宜的人还要卖乖，抓住鞭稍大喊：“流川你打我！”不依不饶的就要抢人马鞭。
“放手，大笨蛋！”两人一边走一边闹，似乎完全忘了后面还有一个人同行。气的樱木一头红发，差点儿当场点燃。
因为都打过招呼，吃完晚饭，姑娘小伙子们就自觉的聚集在安西的帐篷前面，等着仙道安排。仙道把大家召集到他来当晚举行篝火晚会的空地上，让大家分男女排好队，又按照高低排好序，分列到场地两侧。这十几、二十个姑娘小伙子都是他之前挑好的，因为姑娘多小伙子少，差不多让小伙子都上了，偏偏落下流川。但他也给流川安排了任务，让流川控制录音机放音乐，他三言两语交代完，流川点点头示意清楚了，也不多话。
在这间隙，姑娘小伙子们打闹成一片，樱木虽然被仙道与流川过分亲密的态度几度引起不快，但他的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，这会儿正笑哈哈的戳着高宫望的肚子说：“看看你这家伙真是少年吗？像个球一样跳什么舞啊？我看你就表演陀螺就好啦！”赤木从旁边听了，也不禁心虚起来，自己摔跤什么的倒不怕，跳什么舞呀，怪别扭的。
三井远远看着仙道笑眼弯弯的凑在流川耳边说话，心里却想着：赶紧练吧，练完让这家伙立马滚蛋！连洋平跟他说什么都没有听清。只有宫城打心眼里高兴，因为仙道的指点，他跟彩子之间看似薄如蝉翼却经年没有突破屏障的恋情，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，因此他特积极兴奋，一是大力支持仙道工作，二是铁了心要在心上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，几经苦练，竟然成了领舞，非但如此，还自觉自发成了仙道的助理，不顾个别人怨声载道，一有时间就监督大家跟着勤学苦练。
试好音乐，仙道走到场地中间，拍了拍手，清清嗓子朗声说道：“好了，想必大家都准备好了，我也不多说了，一会儿音乐响起后，跟着节拍，姑娘小伙子们分别从两边上场，注意中间间距。把动作做到位了，节拍找准了，就没有问题。你们可是生来就擅长歌舞的草原儿女，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！”这世上真的有这种聚光灯般的存在，只要他开口，必然能抓住全场人员的注意力，而仙道，显然就是这种人。
“刺猬头，你少看不起人啦！”樱木率先表示不服。
“呵呵，最好如此。”对，要的就是这种感觉。仙道微笑着，给了流川一个开始的手势。
音乐响起，姑娘小伙子们凝神静气，跟着节拍，做着整齐划一的舞蹈动作，从两边上场，开始了舞蹈。一遍下来，虽然有点儿问题，但总体还算不错。
仙道点头嘉许到：“不错不错，果然没有让我失望，第一遍合练到这种程度，已经很好了。不过，”他话锋一转，又说：“赤木大哥，你表情可以更轻松一些，不要像在跟人摔跤一样；彩姐，你也不要总瞪宫城啊，他表现的非常好哦！高宫，你注意下方向问题，别再转错身了；晴子姑娘，你也别看到高宫错了，就一个劲儿大笑啊，注意表情管理；樱木，你跳的不错，但记住，观众不是晴子，虽然她的确很美，也别总盯着她傻笑；还有你们三位姑娘，跳的非常不错，但犯了跟樱木一样的错误，把观众弄错了，不要一直盯着我们的音响师，注意看这边，这边！”说着，手指着安西等一干人所在的位置。
“哦呵呵呵……”安西发出了经典的笑声。这小伙子还真不错，工作起来少有的认真，说话还风趣。姑娘小伙子们羞的羞、臊的臊，也笑成一团，连一直绷着脸的三井，也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。给流川扇着扇子的彩子阿妈，搂着流川笑声一如既往的爽朗，只有流川，瞪着眼、嘟着嘴，心里暗骂一声白痴，却不禁有点儿脸红。
“好了好了，现在，我们再来一遍，这一遍我们边跳边跟着音乐唱，歌词没有记住的也没有关系，晚上回去自己再练练，先跟着哼唱就好，这样大家还能更放松些，表情也更自然一些。来，让我们再来一次！”说着，回头看向流川，笑的一脸灿烂。流川看着他的傻笑心里又泛起异样的情绪，嘟着脸给了他一个白眼，手指狠戳了下重播键。彩子阿妈看着他比平常要生动的多的表情，摸着他的头发，不禁陷入沉思。这孩子，果然很快乐呢！
又一遍下来，众人都进步很多，仙道让大家稍微休息一下，单独把领舞的宫城叫到一边，跟他说：“我看你这个大转，还是有点儿问题，是不是四次有点儿吃力啊？我给你再示范一次，你好好看看，怎么再完善下。”边说边就起范儿了。抬起肩膀，两只胳膊舒展开来，昂首挺胸、收腹提臀，左腿像钢筋一样立的笔直，右腿迈出半步，脚尖点地，整个人就像挺拔向上的杨树，连脸上的表情都变了，看起来成竹在胸、志得意满，又像满怀豪情壮志，即将上场杀敌的战士，充满了乐观、勇气与力量。
仙道摆好姿势，示意宫城腾开地方后，就姿势优雅、毫不费力的连续转了四圈，停下后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对宫城说：“你一定要注意支撑腿之间的力量转换，还有就是头部的方向，别弄错了，否则容易头晕，这两个要领掌握了，别说四圈，就是连转十圈都不是问题。”说完，又接着转了好几圈。散落在旁边说笑的姑娘小伙子，都忍不住围过来叫好。流川远远看着，流光溢彩的黑眸里，透露着自己都不明了的心事。原来这家伙认真起来，这么帅。
仙道让宫城演练了几次后，感觉没什么问题了，又把大家召集到一起，接着排练。不过五遍，这支歌舞就算过了。第二首问题却比较大，因为需要男女两人领舞。宫城私下跟仙道要求，让他跟彩子来，可是仙道因为他们的身高不搭，拒绝了，不过也把宫城哄的很开心就是了。本来仙道想把机会给樱木和晴子，可是樱木那个家伙，一听还有一些亲密的托举动作，整个脸红的就像番茄，说什么也不愿意。更可气的是，这两人自己不能或不愿跟心上人搭档，还死活不同意心上人跟其他人搭档。好在仙道做事一向灵活机动不死心眼，所以，就从舞蹈跳得比较好的其他姑娘中选了一个，又选了身高、样貌都比较般配的三井做了搭档。这支舞颇费了些时间，但好歹像模像样了。
评论(2)